「君睿,那是何方神聖?」

兩人錯身交位,週遭許多碰落的乾皺霉葉,混雜的溼泥飛濺噴發。

君睿洗淨的祖母綠道衣被這一記濺灑,不由得全身泥濘,實是因為他全神貫注的將精力注入眼球,努力觀察圍剿而來之敵。

反觀雨嵐身為女孩子家,這泥巴兜頭潑來走勢避無可避,弄得狼狽可不好,當前竟先是將內功運在外頭抵擋沙土,若是敵人有心取她性命,簡直反掌折枝,唾手可得。

「九隻黑牙豹,一隻血斑豹,它們會將獵物活活整死,再剝皮生吞。」君睿護在雨嵐胸前,決不讓她傷了一根寒毛。

這幾頭獵豹移動十分迅捷,看在君睿眼裡只能算是平常速度,若當真攻來,聚精會神的君睿自能輕鬆避開,但卻沒辦法進行反制,一氣無法兩全,君睿遵從慕容竹的教誨,不敢將內力從眼線分散開來。

「黑牙豹生性慧黠狡詐,等待如此久而不出擊,恐有機關陰謀,血斑豹體型比黑牙豹壯碩數倍,血性又比黑牙豹強上許多,竟也遲遲不發動攻勢,何況兩種不同獵豹同時行動還這麼有條不紊,如何可能?」

君睿心頭暗想,換作平常,兩種虎豹不互弒相殘,實已難能可貴,現在倒將邏輯給大大翻轉。

「君睿,逃跑罷,離開黑森它們便不敢作壞。」雨嵐拉扯君睿的衣袖子,悄悄說道。

頃刻,僵持不下的局面終於有了變化,只道君睿回眸微笑,又道:「雨嵐,我想對方應該不肯就這麼放咱們逃走吧。」

雨嵐定下心神,聚遍身內力於眼,想瞧出血斑豹上有什麼箇中端倪。

果真,確是有計,血斑豹上鞍了鞍轡,豹毛雲白色配上赤紅斑點,襯著玄黑的鞍轡鮮明,上頭騎著一位十餘歲少年,蓬頭垢面,只在下體處蔽了條草布。

「咦,是個土人!?」雨嵐驚呼,連退三步。

「土人?」少年用怪力緊緊勒住疆繩,血斑豹與其餘黑牙豹立時排成圈狀,團團圍住君雨二人。

「控繩手法如此高明,竟能將驕不可攀的血斑豹馴成坐騎,我是逍遙派慕容竹弟子頤君睿,敢問騎虎少年尊姓大名?」君睿捧手說道,頗有求和談判之意。

「怎又是逍遙派的狗雜種,我呸呸呸呸呸!」少年不屑,嘟嘴罵道。

「喂!土小孩,別這樣理直氣壯的好不?咱們家君睿可是好言好語的說話耶。」雨嵐盛氣凌人,卻將君睿說成好像是寵物一般任憑指使。

「喂!女人,這男傢伙細皮嫩肉,活脫沒吃過苦頭,像個娘們似的,你們卿卿我我不覺尷尬麼?」少年哈哈挑釁道,年紀不過爾爾,滿口卻盡是粗言穢語,罵人比連珠炮還犀利。

「妳說話尚得客氣點,否則我便在黃泉路上送妳一程。」聽這惱怒氣人的話語,君睿胸口即將爆發的怒氣昇騰,鼻息加重些許。

「乖乖我的媽呦,我好害怕呀君睿大俠,名門弟子自侍武功挾人性命,我都快嚇死了呢?」少年越說語氣越發猖狂,任誰也知道這語氣表面煞是害怕,說穿了終究還是嘲諷君睿沒本事。

「你!」君睿從小便在逍遙派耳濡目染,洗了滿身禮教,飽讀文學史書,現在要罵人居然使不上任何字眼,吃上大悶虧又給這小鬼占便宜,當真被這口氣給嘔死在那兒。

「君睿,給這小孩來點教訓如何,看他口水噴的厲害,還是皮肉能吃疼的厲害?」

「我也想,可若我有所動作,萬一幾隻猛獸撲過來,傷了妳又當如何?不成不成,先忍著一口氣吧,君子報仇十年不晚。」

「光聽這小鬼亂嚼舌根就夠悶的,你不打也成,便換我打!」雨嵐健步上前,君睿和少年大出意料之外,連動手喝止也來不及。

霎那之間,少年頰上呼過巴掌,從豹背重重摔落,九隻黑牙豹群起,怒攻威脅最大的血斑豹,顯然血斑豹作威作福也有一陣時日,雖然它體型雖巨,但黑牙豹以眾凌寡,享有絕對優勢。

黑牙豹看情勢有利,沒先顧的襲擊慌成一團的三人,而是同時咬嚙血斑豹的四肢及頸背,「噗滋」一聲登時鮮血淋漓,血斑豹哀號倒地,苟延殘喘唏吁著。

「小白!!」少年怒沖沖,雙拳握實,面容猙獰奔向九隻黑牙豹。

「喂,土狗,別去阿,這黑牙豹性兇惡狠毒,你孤身一人想去逞什麼英雄?還是快逃吧!」雨嵐伏著拉住挺身前去的少年。

「少管閒事,巴掌的賬待會兒跟你算過!」少年甩開雨嵐的手,力氣奇大無比。

「死土狗,滾去被咬死算哩,真是不可理喻!」雨嵐嘴口如刀口,心頭卻是豆腐塊,面容終於露出絲絲擔憂,君睿見狀自然無法不管。「雨嵐先鎮靜,我去幫忙!」

九隻豹見獵物拼命來自個眼前赴死,甚是高興,吼來九豹齊聲嚎叫,卻見少年心不膽顫,神色張狂,於是先後退幾步,顧盼左右四周,再瞧瞧同伴眼色,接著又一次高亢嚎叫。

「啊!」少年丹田不知打哪來的一股蠻勁,嘶吼出來的聲音渾厚有力,實不像普通小孩的行徑,轉瞬九隻黑牙豹躍足齊飛,張牙舞爪而來。

「壞!」君睿聚內勁於腳,話語未落人已彈將出去。

亂局之內,黑牙豹利齒啃向君睿,迎面沒來由的一撞,他幾乎失去平衡,人與豹雙雙砸在地上。

「糟糕,這麼下去那小子豈不命在旦夕?」君睿回神,抵住黑牙豹垂掛的下顎,忽地,重如千斤的豹頭不可思議減輕許多,頓時手心一熱,數兩血花從豹嘴裡嘔出,潑拉灑在君睿臉上。

「死了!?」君睿眼神炯然回瞪,急忙將毫無氣息的黑牙豹屍首推開。

一波未平又起一波,君睿觀望戰局,局勢大出意料之外,剩餘八隻黑牙豹如同鉆板的待宰肉雞,竟被少年任憑擺佈,少年以圓破橫,左手掐住黑牙豹,右手彎臂拑住另一隻,一甩一蕩,一攻一防。

「還我小白命來!」少年舞拳弄掌,如有神助,轉眼間已擊斃九隻猛獸,很難想像是眼前十餘歲的少年所為。

「你小子,居然有武功?」君睿欲將少年擒來,誰知少年面有煞色,撲將上去,君睿早看穿這等下三流偷襲,祭出胳膊擒拿手,少年手臂關節向後折過,被內力制著,只要君睿輕輕施勁,少年右手登時便廢掉無用。

「唉呦呦,疼咿疼呦!」

「君睿,這賊孩恐怕偷學咱們逍遙派的武功,不如將之擒回去發落。」雨嵐在旁加油添醋,燃旺那少年腹內吞滿的星星之火。

「狗屁!誰肯學那下流武功,連虎豹也打不贏!」

「囉唆,走就是了。」君睿頰上忽然被一滴什麼濺上!隱隱生疼,接著嘩啦水聲愈做愈響,一滴一滴在黑森裡變的更加冰冷潮濕。

「君睿,押這小子上去,豈不把缺席偷溜的事給掀了,我看還是先躲躲這場及時雨在另謀方法吧?」雨嵐看著天上斗大的雨珠,說這藉口只想得先暫避雨勢,絕非為了大局。

「可一等嚴重大事,知情不馬上呈報,若有所拖延只怕不好。」

少年縱聲大笑,喊叫著:「這位姐姐怕滴濕了衣裳,會被你看的一清二楚,這樣正好不過,捉我上去造福所有逍遙派弟子個賞心悅目,哈哈哈哈!」

「臭小鬼,此地你熟的,那兒有避雨的山穴?」

「放開我,這便帶你們去。」少年説道,君睿心裏被雨勢逼急,猶如熱鍋火蟻,不願被雨嵐當成趁人之危的齷齪之徒,手腕掌指一鬆,少年卻冷不防將臂膀抵在後頭,咬牙使勁猛烈施勁,毫無顧忌猶豫的將右臂掰斷。

「哎呀,唉喲,好狠心哪好狠心哪,你狗賊子不守信用斷我右臂,你奸詐狡猾,莫非你真想玷污那潑辣女人的玉體不成?逍遙派全是狗雜碎,淫蕩不羇的狗雜碎!」少年緊抱傷處,右手的骨骼畸形,明顯斷壞。

少年悲怒交加,眼角因痛楚擠出的淚珠混濁雨滴,牙齒悉悉切切的咬磨著,所有埋怨眼光頓時投射到驚駭莫名的君睿身上。

「君睿,幹麻將他的手廢了,這樣豈非沒法子找到山穴了,這件道服質料輕便,萬一濕了…濕了真的就…」雨嵐支支吾吾,臉頰泛起紅暈。

她站立於君睿身後,方才先見君睿背影稍有移動,聽的「啪啦」幾聲,少年此刻已躺在地上痛苦打滾。

「這這這不是我做的呀,雨嵐妳要相信我,手是他自己掰斷的!」君睿忙於解釋,可自己也覺得矛盾,天底之下誰會傻到將自己的骨頭折壞?

「吹牛先打草稿吧,君睿,還是避雨重要多了。」雨嵐鐵定不信這套說辭,急急忙忙背起少年。「真對不住,其實他沒有那麼壞,方才應是無心之過,不如你來給我們指路吧。」

「雨嵐,雨…」君睿硬著頭皮,茫茫跟上去。

誰又知道,眼前看似涉世未深的小毛頭,有道是城府極深,如此工於心計,玩弄君嵐兩人於股掌之間。





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捲毛羊大叔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