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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次峰迴路轉,柳暗花明的奔逐,君睿看見睽違的光線從細縫中透入,總算放下心頭大石。

小狐狸的身影鑽出細縫之中,巨石因崩塌而堆砌成的牆垣,只需要君睿施點內勁當能強破,可惜是心有餘力不足,那雙制不住顫抖的雙腿,在麻痹和無力的侵蝕下,站也站不起。

「雪花?發生了什麼事?怎地渾身血漬!」意識模糊間,君睿卻聽聞洞外飛來這一句,旋即體力不支昏迷過去。




回春竹舍裡,橘橙色落日晚霞裡,女孩被頸後的疼痛給鬧醒。

具有醫療功效的回春竹繞滿房舍,是慕容竹引以為傲的製藥室,而一旁幾間配房當然是用以安置病患。

從窗檯透入的夕陽抬高了常青葛的身價,顯得如此動人,比起床上臉色蒼白的女孩就更為繽紛艷麗。

「好痛,到底發生什麼事?」女孩兩隻手護著頸後,眉頭依然皺的很濃,痛意很濃,就像回想不起來的記憶般瀰漫的霧。

女孩越是清醒,頸後瘀青黑紫的傷處就越發灼燒愈烈,但這種辣燙感和電擊般撕裂的感覺中,全身的手腳居然越來越輕盈。

「這是….?」女孩看著自己的手,身體裡氣息正膨派流動,像從某處噴發而出似的,比起現在,剛剛四肢倒像是拴緊枷鎖。

「等等,那個野人進來朝我的頸椎重擊之後,君睿呢…?」女孩像是想到的什麼,一個驚嚇踉蹌的從床緣滾下,偏偏連旁燙手的藥湯也翻落,可真是紅燒當頭。

「呀!好燙好燙咿。天哪…好燙好燙好燙。呼呼呼呼呼。」甩著燙紅的臉蛋和手,澀苦的藥水刺鼻,足夠讓她憋一肚子火氣的噁心。

「哪來的餿苦水,咦?這裡是…?」女孩嫌惡的吐出幾口,卻注意到這片雪花白的泥牆,甚至撲鼻的回春竹竹香,提神醒腦。

「慕容師傅,嵐師妹醒了。」門外傳來尋常弟子的叫喊聲。

「嗯。」慕容松從門外走入,揮手示意弟子到此就好,並交代了什麼給學徒。

「松師叔。」女孩跪在地上不敢起身,深怕慕容松會用什麼樣的譴責來對付她似的,只是慕容松安靜不語,僵持在風徐竹擺的無聲下。

看著窗外的慕容松,等待著該來的一句話。

「松師叔,君睿呢?」說著,女孩哀啼起來,淚珠猶如栓不住的水閘,傾瀉而出,哽咽不斷。

「失蹤了。」沒有責備,沒有質問,而是輕敘。

「…」話到這裡,女孩徹頭徹尾明白目前的狀況,她和君睿,被那個不到自己歲數一半的小鬼給陷害了。

女孩昏迷三日之久,洞窟的救援行動已持續了兩日,絲毫沒有進展。
事件已經曝曬在眾目睽睽下,逍遙派無人不知無人不曉,而涂雨嵐、頤君睿這兩個名子同時臭氣沖天。

依照慕容松抽絲剝繭的推論,發現雨嵐之後的兩個時辰,便循跡找到了出事的洞窟,只是裡頭的路已經嚴重坍方,需要報告上層加派支援。

「就算真能救的出,砍去一手一腳的懲罰在所難免,這是規矩。」

「那君睿豈不…豈不…。」

「是。」慕容松面無表情,心如止水。

「都是我的錯、都是我的錯、都是我的錯!我不該相信那孩子…。」女孩嘶吼,抓著腦袋,兩眼無神不安般閃爍著。

「孩子?」

「那孩子有武功。他騙了我,騙了君睿。是他自己將手臂折斷,君睿沒有錯…是我錯了,是…是我錯大了。」雙頰再也抵擋不了惡耗無情衝擊,女孩掩住臉埋頭痛哭。

「…鎖仙指,那孩子,果然是你的弟子嗎?」慕容松凝視女孩脖子上的瘀口沉思。

「如果有其他人向妳問起,有沒有進過黑森或發現什麼,只得說上“沒有”就行,不必多言,便不會備受責罰。」慕容松緩緩道出,轉身就要離去。

「慕容師傅…你到那裡是為了什麼?還有,易韓淵為什麼和你一同出現,甚至知道氣宗的心法套招?」女孩抬起頭,猛然想起所有事情的出發點。

而為什麼?慕容松又願意幫她隱瞞進入過黑森的真相。

「知道了又如何?徒然無用也。」門輕輕闔上,慕容松滄桑的背影消失在門縫間。

幾日後,搜救的工作仍然以三個單位進行著,一個單位七人,在黑森裡進行地毯式搜索,其中三組已經深入狐洞探勘,只是崩落坍塌的巨石完全阻礙搜救的進行,進度遲遲落後。

日復一日,搜救的單位由三個單位降為兩個,單位裡也減少將近三個人數。
對於沒有希望的期望,不值得浪費逍遙派任何資源。




飯廳裡,依然人云亦云…。

「沒料著這次…頤君睿竟是翹辮子啦,真是天妒英才喔,哈哈哈!」簡鐘哈哈諷刺著,然後浪費的將上等女兒紅灌進嘴裡,咕嚕咕嚕的吞入,隨即又道:「大伙別客氣,老子今天心情大好,別讓酒觴空了,再斟!再斟!」

「簡大哥,那喚作君睿的小哥是怎麼失蹤的?」汪盼只用些小杯斟來品嘗,旁邊依然圍了數十不等的學子。

「誰知道,八成讓黑森裡的怪物咬個稀巴爛去啦。」

「可為何涂雨嵐會倒在山路邊哪?」馬尚風嘴也不閑著。

「難不成…兩個人是要私著幽會,偷情尋刺激才招來這麻煩事。」簡鐘一點也不饒人,絲毫忘卻自己幾個禮拜前尿濕褲子的蠢樣。

話語落下,湧來的是滿堂起鬨聲。

「真他奶奶的,娘娘腔的君睿還真有一套,居然騎隻母老虎,黑瓶子裝醬油,看不出來耶。」正在幫汪盼搧風的學子油腔滑調的冒犯道。

「早知道原來她喜歡娘娘腔,我就扮個姑娘家,說不準她看上的是我!」馬尚風幸災樂禍。

「所以說,那個君睿死都死的正是時候,來,喝酒!喝酒!哈哈哈。」簡鐘再次高舉酒杯接受物以類聚的人的喝采。

「夠了吧,簡鐘!你別欺人太甚,明明知道雨嵐在這你還…!」白筱蝶拍案怒道,眼神殺氣逼人。

「筱碟,少理會那種人渣,否則他一不小心又要灑出狗尿來。」蕭統對眼前那群烏合之眾嗤之以鼻,接著轉頭吃著涼透了的晚膳。

「你他爹的說啥,有種在說一遍。」簡鐘輕描淡寫,可言語裡頭卻有要脅氣息。

「話說太多會口渴你不知道,先斟點茶給老子喝,那我就再說一遍。」蕭統繼續夾起素菜,然後咀嚼,坐一旁的筱蝶和雨嵐都是相同動作重複不停止。

「想要和咱們作對,你還早幾年,本爺雖贏不過易韓淵那傢伙,可對付你們三個小囉囉綽綽有餘!」簡鐘跳上桌,滿臉通紅,渾身酒氣。

「愚昧。」雨嵐神情茫然說道,兩個字,朝火正當旺的簡鐘兜頭潑來,怎麼閃也避不及。

「賤娘們,有種單挑!」簡鐘急道,一壺好酒肆無忌憚的砸碎在泥地,鏘鏘碎裂,噴濺的滿地濕濘,就連整桌筵席,簡鐘準備的酒肉都給弄得亂七八糟,狼狽不堪。

「簡哥哥,小心呀可別摔著了。」汪盼擔憂的望著在大鬧的簡鐘,步伐如此蹣跚。

「雨嵐,別答應哪,要是搜救的師叔們回來撞見,可不好。」筱蝶勸說。

「想打盡管來便是,少在那大呼小叫,滴狗尿的混帳東西!!」雨嵐破口大罵,腦裡似乎除了憎惡和愧疚之外,已經容不下冷靜和理性。

「幹什麼!」慕容松叱吒,剛從黑森搜救而歸,滿身疲勞。

「松師叔…是他們挑釁在先。」筱蝶指著站在菜桌上的簡鐘。

「臭娘們你說什麼鬼話,閉上你的賤嘴,潑婦!」簡鐘渾身酒氣沖天,不顧慕容松的面子,半分退讓或歉意也沒。

「無恥之徒,看來得教教你何為禮貌。」慕容松神行百步,變化瞬移的來到簡鐘背後,大把揪住簡鐘因酒意紅透的耳根子。

這式步虛擬行的輕功步伐能夠配合逍遙派的任何武功合併使出,是入派的基本底子,也是學習劍招氣功之前必要上的一門課,功用多可拿來攀岩附石、爬樹蹬枝、學至臻境者可輕易飛過大河貫穿百岳,也算前師叔祖立派後自創的絕學。

慕容松動輒身形,使出步虛擬行之中,適用於短距移動的相移訣,普通學子根本瞧不出什麼,只見著殘影移駕而來,也令食堂內眾人瞠目結舌、不敢妄動。

簡鐘本想掙開慕容松纖瘦的手繼續藉酒大鬧,哪曉的慕容松越掐越緊,越提越高,完全不像是老頭的氣力,痛的直喊道。「幹啥子!疼疼…」

慕容松眉頭一皺,竟將簡鐘整個人從桌上拔起,那被揪著的耳朵煞像隨時會被簡鐘微胖身材給扯掉般,學子們有些是怕的發顫,女孩子正眼也不敢瞧。

「竟然死性不改。」

「…對不住了對不住啦師叔!」

慕容松翻手輕擲,簡鐘猶如顆肉球,噴開摔倒在地上,扶著腰直直喳呼,「朽木不可雕也!!」

他冷眼看看其餘逍遙派學子,然則拂袖而去。

眾學子見狀,紛紛離席,飛也似的逃竄,深怕今日之事禍延自身,到時課堂遭到處罰,那就吃不完兜著走了。

唯獨還留著的,便是肇事的傢伙們,和各自的擁戴者。
涂雨嵐、筱蝶、蕭統,另一方就屬還在酒意中迷迷沉沉的簡鐘,平時交好的馬尚風,乾妹妹汪盼在旁攙扶。

這樣對峙的局勢,眼看那惡鬥的火花在眾人的眼裡逐漸成形,雙方雖沒有任何語言激烈醜陋的批評和賤罵,可週遭的空氣卻越發緊繃。

此刻,雨嵐撐緊的眼眶子,終究在宴席人散後鬆開,斗大晶瑩的淚珠點綴成淚痕,攀附在蒼白消瘦的雙頰,模樣令人心疼。

「嗚…嗚…。」

「君睿,對不起,我好希望這全是夢,真的好希望我睡醒就能看見你,筱蝶,我該怎麼辦…我…我把君睿害死了…嗚…嗚咳咳。」雨嵐不斷的哽咽,抽泣,幾時而已,那眼白絲紅,鼻涕流滿唇邊。

「雨嵐…」筱蝶已經試著安慰了無數次,她也明白,再如何安慰也是白搭,如同對牛彈琴。

空間凝厚的氣氛讓眼淚和哭聲緩息許多,甚至驅散了對方興起的敵意和好鬥心,這種場面還有誰能夠目中無人的找架幹?

簡鐘在減輕的疼痛裡熟熟睡去,呼酣的躺在汪盼的腿上,汪盼看著涂雨嵐,鼻頭充滿無數酸意,眼淚不爭氣的滑落,連忙用衣領子將之擦拭而去。

女孩子,最懂女孩子,就算是所謂的敵人。

「筱蝶,雨嵐,咱們走吧。」蕭統說著,與筱蝶雙雙攙著弱不禁風的雨嵐,離開食堂。

汪盼擺著哀傷的神情,「或許,是大哥說話太過分了。」她雙抿著紅唇,對於酸意的侵蝕,依舊無法忍受。

「切!」馬尚風不屑到。

「呼呼呼呼呼…」

馬尚風無奈的看著以大字型昏昏欲睡的簡鐘,苦笑說著:「老大說鬧就鬧,說睡就睡,還真他爹的留了幾個麻煩屁股讓我擦。」

「這不是養你的原因之一嗎?」汪盼以嬌貫的語態帶刺說著。

馬尚風轉瞬明白她的意思,恨恨的拉起簡鐘,劈頭就諷:「…回去家裡頭歇著罷公主大人,否則還要找人幫妳包尿布,豈不麻煩?切!」而他音量極小,汪盼根本也沒聽著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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