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咦,這鬼谷似乎又多了個人氣阿。」眼前婦人柳眉細眼,那紅棕色的頭髮多了許多斑白陪襯,比較沒有那麼烈氣騰騰,反倒是和諧相襯的安詳。

那老婦手裡牽著的,正是在荒郊野外苦等外套的鐵貝兒。「是誰把我的寶貝孫子丟在外頭的呀?」

「媽媽!?」魅思苦久違多時的笑容,浮現在婦人眼簾裡。

那人正是飄邈峰四大關主之一,現為飄邈峰峰主魅九天,也是唯一學會萬毒蝕天絕學,神州魔道裡赫赫有名的大人物。

鐵清云禮貌的問候,不論何時他總是嚴肅而無法高攀:「岳母大人。」

「奶奶。」鐵莫儀擦乾臉頰上殘留的眼淚,那濃重的鼻音和泛紅的眼白卻還未退。

魅九天到處張望,好像一副很懷舊的樣子:「好好好,是誰把我的莫儀惹哭了?是你這個小鬼嗎!?好大的膽子阿。」

其實,魅九天一雙犀利的神光,對於這小屋舍裡所發生的事,大概也猜的八九不離十。

君睿瞪大眼珠,急忙擺手否認:「不…不是我!!」

聽那老婦人的說法,好像是他已經對莫儀做了什麼惡事似的。

「奶奶,不是君睿哥哥的錯,是莫兒太不懂事了。」鐵莫儀拉拉魅九天的袖口,急忙要保護君睿,她很了解九天奶奶雖然年歲已高,但性如烈火,豪情萬丈。

「哈哈哈哈。瞧你緊張的,我是逗著他玩的,有你爸媽在,那小子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欺負我們家莫兒的,你這傻丫頭是不是喜歡人家?」

魅九天說罷,卻發現鐵莫儀的神情黯然失色,出乎意料之外,隨即又道:「莫兒別哭,今日有奶奶在這替妳作主!!」

魅九天回過頭,一雙火眼怒視著君睿,空氣瀰漫浩蕩靈壓,往君睿肩膀壓迫而來,君睿大奇,心道:「果然,這老奶奶…不是普通人。」

他沒有放鬆,而是急忙提勁與之硬撼,須臾而已,卻能看出兩人實力間的差別。

君睿頭頂冒著騰騰熱氣,顯然是真氣消耗竭盡。反觀魅九天一派自如,絲毫不為所動。

「奶奶!」鐵莫儀驚訝,正要阻止,卻讓魅思苦和鐵清云攔下。

「爹爹,娘,快阻止奶奶呀,君睿哥哥會給奶奶,會給奶奶整死的。」

「不、不會的,你奶奶雖性如烈火,卻比你爹娘更懂道理。」魅思苦笑道。

鐵清云見狀,深深的一笑道:「他只是在試你君睿哥哥到底有多少內子而已。」

魅九天與君睿對峙三分鐘後,內心忍不住激漾出欣賞之情,在此壓迫下多數學子根本就不會想運功抵抗。

只是眼前這小子,居然敢與自己硬碰硬,甚至周旋了三分鐘:「好厚實的內功,體質雖不是最好,底子卻打的相當紮實,不知是出自逍遙派哪個牛鼻子的徒弟?」

君睿渾身冒汗,他預估若維持在這樣的靈壓,不出兩分鐘,自己肯定會狼狽的趴在地上。

「小子,你要麼就娶了咱們家莫兒,老娘不只會將全身上下的武學傾囊相授,還將飄邈峰下一代峰主之位傳給你,如何?」魅九天說道,她口中的條件,不正是武林人士夢寐以求的東西嗎?

鐵莫儀貌如天仙,娶了她更成了鐵清云的女婿,順理成章當上飄邈峰峰主號令群魔阿。

「不成!我不會答應的,就是要了我這條命,也決不後悔。」

「連我魅九天的話你也敢不允,這下成了什麼世道,小毛頭居然也敢如此囂張?」魅九天嘴裡雖這樣說,但心裡不禁讚嘆:「好小子,這穩賺不賠的生意要擺在別人眼前,只怕是爭破頭,然而這小鬼竟不屑一顧,逍遙派何時出了這麼有趣的娃娃?」

君睿暗自打量:「這樣下去不行。」

他意識到這靈壓一波波加強,毫不示弱,恐怕得另謀活路,既然內功鬥不贏,不如使點拳腳功夫干擾,君睿心想:「氣宗打連環,最固若金湯的防守便是進攻。」

完全封死對手出招,就能有效遏止下一波攻擊。

「雖然不可能打贏,但至少也要試試自己能耐如何。」君睿收納真氣,綴點塵沙順勢祭出,君睿飛身向後,腳尖著地時,如利劍出鞘般一點即飛,來到魅九天腳邊,一式過江蛟龍閃電攻去。

速度配合上紮實的內勁,無庸置疑的鎖死對方下三路,眼前的敵人定會跳躍閃躲。

鐵清云神光一閃,暗讚道:「好。」

他可是逍遙派宗師之一,自然能明白這招過江蛟龍,君睿到底把握了幾分的速度與力量,並充分運用笙歌八曲口訣,此招式虛實參半,能收能放,如果是他來使,肯定不會把它當成主力攻擊。

「你當你魅祖娘會因你這花拳繡腿跳到空中閃開,笑話!」誰知魅九天處之泰然,防身真氣催動,而這時君睿腦海閃過的,正是笙歌八曲。

「難知如陰。」笙歌八曲心法之八。

過江蛟龍根本是假動作,只憑藉著旋轉帶動上半身轟然出招,竟是環臂金鉤,魅九天面露欣喜:「有趣。」

「侵略如火。」環臂金鉤動用渾厚飽滿的真氣,魅九天卻以掌抵擋,兩者對比之強,乍看之下環臂金鉤著實威風多了,那掌心輕薄柔軟,給人無力的感覺。

君睿見狀意識到不對,這不就是:「極剛之氣能化柔,極柔之氣亦化剛。」加上自己修為不如人,金鉤之力八成會被化掉。

交會之時,君睿的環臂金鉤吃疼,幸好他早在交會前一眨眼的工夫把真氣抽離,佯裝以臂出擊,其實早已換成左腳,左膝挺前又是一記。

「居然看穿我的卸勁綿掌。」魅九天的大化綿掌中的卸勁,能將天底下的陽剛之力化成虛無的極柔。

「疾如風。」左膝牽制已快制慢,大化綿掌來不及反應,只得以剛抵剛,唸動箴言御勁相抵,哪知君睿隨時反覆提醒,氣宗的優勢。

「只有難知如陰,才能讓敵人防不勝防。」

魅九天本以為能擋下這記,並未駕馭出真正深厚的內功,君睿也絕非三腳貓之輩,正好利用魅九天對他的小覷,將剛力化柔又打虛招,竟然無端的將魅九天掌心的剛勁順利化去。

她點點頭,絲毫未受影響:「有兩下子。」

但這次,君睿沒有繼續死纏爛打,而是氣喘吁吁的說道:「我輸了。」

他丹田內的真氣全然一空,已無半點剩餘,魅九天就是看出這點,所以剛勁被卸除之後,也省去防備動作。

「君睿哥哥好厲害。」鐵莫儀張大嘴巴的看著,鐵貝兒同是一個模樣。

「輸了?可要娶?」

「晚輩恕難從命。」

「好一條鐵錚錚的漢子,不娶也成,但我有個條件,今日你小鬼不答應我,我便一日不能瞑目。」魅九天說道。

君睿見魅九天已經退步,也不好強硬到底,於是答道:「老前輩一語,我頤某必竭盡所能,還請直說。」

「我希望你在此處住個兩年,並敎授鐵莫儀逍遙派的武功路數,而在兩年之期屆滿,將莫儀帶下山。」魅九天輕輕說著,又為君睿帶來一股腦的疑惑。

鐵清云思忖,想法與魅九天不約而同:「果然,岳母這般神機妙算,早已明白我的想法。」

「兩年?又是兩年?」君睿心裡奇怪,於是說道:「方才我和鐵前輩已有兩年之約,只是我武功太差,恐怕不適合教導莫儀妹子,只怕的是耽誤了她,況且鐵前輩…」

「小子,妳敎便是。」鐵清云喝然道:「還未學到的部份,我會負責傳授給你,到時就麻煩你將之傳授給莫儀,你意下如何?」

「既然鐵前輩都這麼說,我再推辭便矯情了。」

「好,好的很,從今以後你要好好與莫儀切磋武功,萬不得保留,小子,這就算是我給予你的謝禮,收下罷。」魅九天手裡發著奇異翡翠光芒的,乃為凡世難求之仙寶五毒珠。

五毒珠是用五絕毒物,北地寒棘蛤蟆、西地荒沙飛蜈、東地隱山寡婦蜘、南地彩絲金角蛇、加上遍佈五地的巫師蝎製煉而成。

與毒龍膽雖都毒性猛烈,但五毒珠志在自保,而毒龍膽卻是用來傷人。

五毒珠君睿曾在神州毒物志中的毒物篇見過。

其實蠱與毒物差別甚大,蠱本是無毒無害的,終其一生都躲在香氣濃郁的樹的節瘤之中,只有在驚蟄時才會醒來,醒來後便吸食樹汁,然後再次入睡直至死亡。

苗族人發現了這種蟲的習性,索性將之全部挖出,然後關在皿中,也就是在北方苗地時常能見的煉蠱皿。

苗族男性出外工作,女性除了做些家事外,不外乎煉蠱,她們用類似打雷頻率的鼓聲將蟲喚醒,被喚醒的蟲因為沒有樹汁可以吸食,只好對週遭的同類下手。

他們不會馬上互相殘殺,而是覬覦對峙,各據皿中一隅,時間拖長,就會有能量較弱的蟲先後投降,此時所有蟲子將會一擁而上將之吸乾,然後入眠。

之後苗女隔了幾日再次敲鼓,蠱蟲重複這樣的環節直至剩下最後一隻,更是能量最強的蠱,那隻蠱可能因為吸食不同的蟲而產生不同屬性變化和功用,自然也分成害人的蠱與利人的蠱。

若要提到用來傷人的蠱,就屬表皮為金黃色的金蠶蠱最令人髮指,會侵入人體嚼食五臟六腑,令中蠱者穿腸爛度而亡,且生命力極強,水火不侵,用力拍打也不會死。

再來是蛇蠱、植物蠱、拍花放蠱,施放手法千奇百怪,防不勝防。

蠱又與毒物大相逕庭,蠱由人造,毒性通常是從內部擴散,毒物卻是生於大自然中,所生之毒性乃求自保,大部分由外侵入內,所以五毒珠能防毒,無法防蠱。

鐵清云拍拍君睿的臂膀,說道:「你就收下罷,有一天或許你用的到。」

「晚輩在此先謝過了。」

魅九天將手中的五毒珠掛在君睿的脖子上,然後轉過頭去從懷裡拿出一本類似書籍的紙本:「清云,這東西,你便自己斟酌吧。」

她將紙本放在鐵清云手中,只見他容色大變,然後迅速的將書籍放入懷中。

鐵清云說道:「岳母大人,您真想這麼做?」

「我只是盡人事罷了,若非你們當年許下這等毒誓,早在多年前我就將這逍遙派掀了,費盡千方百計也要將思苦拉下山。」

魅九天喟然,搖搖頭,無奈的說道:「我這便走了,人要知變通,留的青山在,便是留的情常在。」

「奶奶,你別走。」鐵貝兒拉拉魅九天的衣襬,秋波閃閃,就快要哭出來。

「貝兒,奶奶要走了。」話說到此,鐵貝兒本來還拉著的衣襬已經消失,遠方傳來魅九天裊裊盤繞的聲音:「小子,兩年,可別忘記了。」

那是一種喚作千里靡音的內功,可見魅九天此時人已離開霄淆後山,讓君睿開始佩服她上乘的輕功。

魅九天鋒魔箭步翱翔於寧靜的夜空中,回首想起鐵莫儀與鐵貝兒單純的臉龐,心裡依舊椎心刺痛。

當鬢白髮華時,紅塵回憶只能換來幾聲愁嘆,世上又有誰真正明白?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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