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不止,你看那裡。」白瑜晴觀察力細微,同時發現了斷崖邊緣的老者,他見那人內力不弱於己,警戒說道:「九天,這老人內息深厚,體魄略顯透明,相似並非凡人。」

「是阿,但不知為何,他體內真氣正一點一滴的流失。」魅九天提勁運氣,確實感應出老者的身體彷彿像漏氣皮球,無凝聚之力而真氣外洩一般,反觀他身旁小孩,任脈中竟有兩股精純真氣相互抑制,推敲之下也猜出究竟發生何事。

數日前,飄渺峰轎隊離開通天河,往翠兒村進發,行走十餘里後,終於抵達翡翠山腳,白瑜晴情知此地荒涼偏僻,先使喚部眾在翠兒村駐紮,自己則跟隨魅九天上山遊歷去了。

魅九天、白瑜晴二人武功底子不差,爬這緩坡數刻也不覺疲累,走到一處岔路,右邊路勢平坦,被闢出寬敞的石路,左邊則較為陡峭狹窄,兩人見了也不作聲,相視而笑,祭出輕功便向左而去,一踮一踏間就攀上翡翠崖,這才見到江霍盤腿修練的奇景。

白瑜晴撥開雜草,注意到崖邊一座生苔的石碑,除卻翡翠崖三字,另有一行字跡,力道生硬膚淺,顯然出自平常人之手,白瑜晴端詳許久,突然想起什麼似的,皺眉說道:「九天,這裡…」

「嗯?」魅九天湊近一瞧,托著下巴緩緩說道:「江霍…到此一遊…江霍、江…江雨雲?」

「他肯定知道毒醫江雨雲的線索。」白瑜晴微笑道,從飄緲峰到翡翠山,長途跋涉,一路上別說線索,就是連姓江的大夫也找不著半個,只道是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工夫,即刻大聲喝采道:「擒了這小子,看江雨雲和他究竟何干?」

須臾之間,魅九天全身細孔縮張,神情一怔道:「還是說…他,就是江雨雲?」,她感受一股不尋常的靈壓脅逼而來,老者微微轉身,眉宇間瀰漫殺意,那靈壓便是由祂周身釋放而出。

「來者何人,居然想生擒我徒兒?」

「妖孽,我都還沒問你呢,你是何方精怪?」

「精怪?哼,我是千年神木的本命元神,你這猖狂丫頭不識泰山,竟敢將我喚作妖孽!!」神木怒極,拂袖大吼,聲波裡夾雜厚實真氣,魅九天不甘示弱,運勁抵擋,兩股真氣猛地衝撞,翡翠崖被震的晃動起來。

「有眼不識泰山的是你,我乃飄渺峰第二關主魅九天,你活了萬年,修練千年道行,如今卻是強弩之末,也敢與我逞兇,我瞧你是活的不耐煩了!?」

「臭丫頭,還是乖乖滾回家喝奶罷!」神木欺身而來,直拳嗤嗤疾行,往魅九天中路直搗,哪知對方以掌迎擊,想與祂正面硬憾,神木也不懼怕,以破釜沉舟之勢,攻其不備。

「燃燈三十六路,炎羅。」魅九天細語,掌風颯颯送出。

「炎羅!?」神木聽見此言,思緒大震,要收拳已是萬難,猶如覆盆之水,眼下只能鼓盡全身氣力,盼能接住此掌,暗道:「這小女娃內力渾厚不下於我,又道五行屬火,正能剋制我木系真氣,加上炎羅掌推波助瀾,果真犀利。」

一掌一拳,短兵相接,聽的轟隆幾聲,灼風獵獵作響,白瑜晴只覺幾陣溫熱拂來,心裡讚嘆:「能將飄渺燃燈掌運用的如此出神入化,這炎羅掌風若是讓我來接,恐要被卸去一支手臂了。」

魅九天出掌泰然自若,嘴邊淺淺一笑:「老頭,是不是覺得全身炙熱難熬阿?」

雙方拼出真火,兩虎相爭,雖然誰也不肯屈讓,但依兩人表情來看,已能分出誰優誰劣。

「你方才說自己是千年神木的本命元神的時候,就已經把命送掉了。」魅九天陰陰冷笑,讓神木不寒而慄。

「看來,九天佔得贏面阿。」白瑜晴抬頭一看,神木上青翠油然的嫩葉,一片片全都化作白色灰燼,紛飛於半空中。

「沒想到你年紀輕輕,出手竟如此歹毒!」神木嘴唇蒼白,身軀顏色愈來愈淡,就快化為烏有,魅九天氣勢更旺,手中掌風如火如荼的侵蝕,神木右手被火焰咬噬,燒成焦炭。

「江湖之上,何來歹毒不歹毒?今日我不殺人,人便殺我,我本不打算傷你性命,是你自尋死路,怨不得我。」

神木雙腳發顫,就算硬撐也決計熬不過一分鐘,他急中生智,忽地想起適才兩人談話的內容,猜測兩人應是為了求醫而來,若把人殺了豈不本末倒置,當下力即斥喝道:「你想殺我就殺吧,我江雨雲又有何懼?」

魅九天聞言不由得全身一震,心想:「完蛋,這下壞事了!」旋即將真氣收納入腹,霎時之間,神木捻拳成指,趁隙發勁,往她胸間膻中穴一點,接著再以拇指封住神闕穴和氣海穴。

魅九天登時丹田無力,再提不上半分真氣,但見她雙膝跪地,拱手作揖,恭敬說道:「晚輩多有冒犯,望江前輩恕罪。」

「哈哈哈…咳咳,這話你該跟江雨雲說,不是對我說。」

「你…你不是江雨雲!!」魅九天恍然大悟,本以為佔盡優勢,殺死神木易如反掌,沒料對方只說了一句話,便讓局勢扭轉,忿然怒斥:「卑鄙!」

「江湖上,何來卑鄙不卑鄙?哈哈哈,小娃娃,你武功雖高,可惜江湖經驗不夠,如今栽在我手上,你服是不服?」神木將手掌放在魅九天頂上,只需一掌落下,天靈蓋瞬即迸裂。

「服你個屁!」

「好,我就服你的屁。」神木將魅九天提起來,舉掌就要往她屁股掄去,大笑諷刺道:「堂堂飄渺峰關主,竟被我這名不見經傳的小仙打屁股,羞是不羞阿?看來飄渺峰也不過如此…」

「混帳,休得無禮!」白瑜晴蹬步挺前,腰間劍拔即張,向神木咽喉突刺,神木不閃不躲,拎起毫無抵抗能力的魅九天擋駕,白瑜晴反手換劍,祭出挑江劍法裡一招“拋磚引玉”,劍心上挑,瞄準了神木手背。

「這女娃如此狠辣,看來飄渺峰也不是什麼好地方。」神木發勁,將魅九天向前一拋,白瑜晴深怕神木留有後著,逕自護住九天,手中長劍也朝祂射去,但此力道雖強,卻空無內力,沒兩下就被對方震落。

「白姊,照我說的做,務必為我爭取時間。」魅九天依偎在白瑜情懷中,悄聲說道:「用飄渺燃燈掌與他過招,但決不能運勁互拼,待我解穴完畢,他自然黔驢技窮,不戰而敗。」

「是。」白瑜晴擺好架勢,將真氣收斂,說道:「敢損我飄渺峰盛名,有種咱們徒手搏鬥,不使內力,假如你能接下我滅燭十二路所有掌法,我便給你三跪九叩,外加叫你一聲師傅,如何?」

「嘴上逞能非英雄,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,乖徒兒。」神木胸有成竹,信心大增,暗道:「這女娃功力只有我的三成,就是我身負重傷,單論徒手搏鬥,也佔得四分贏面。」

「笑話!」白瑜晴勃然大怒,滅燭十二路斜劈而去。

魅九天心中甚是擔憂,卻也無可奈何,倘若自己無法在戰鬥結束之前衝破受制的穴道,那白瑜晴那聲師傅鐵是叫定了。

面對如此猛攻,神木臉上始終帶著慈和微笑,閃躲腳步不怠不急,白瑜晴左掌一橫,右手一擺,如此左穿右插數十餘招,仍是打他不中,實在又氣又惱,恨不得將神木那張笑臉撕成兩半。

神木玩心大起,戲弄說道:「乖徒兒,你都使出幾輪掌法了,還打我不中呀。算算也不只一句師傅了罷。」

白瑜晴發了兩輪滅燭十二路,足足二十四掌全數打空,登時氣的臉紅脖子粗,恨恨說道:「閃閃閃,你就會閃,有種全部接下!」

「這可是你說的。」神木舉起右拳,左腳猛地踏出,只見白瑜晴一怔,劈出的左掌來不及收回,手腕硬是撞上神木剛猛的直拳。

嬌嗔一聲,白瑜晴退後幾步,淚水也奪眶而出,她看著手腕上ㄧ處黑紫瘀腫,心想:「好痛,這種戰鬥豈能點到為止?若他力道再多半分,我的手骨恐要斷了…」

魅九天呼吸吐納一回,裡面卻蘊藏數百次丹田引氣,只是神木勁力剛強,耗時甚久才撞破氣海穴,魅九天睜眼觀望戰局,知道白瑜晴撐不過五個照面,要在這之前讓真氣回復運行,實屬困難之極。

「乖徒兒,還想打麼?」

「唔…」白瑜晴束手無策,卻也不肯認輸投降,進退兩難之際,卻聽見魅九天緩緩說道:「白姊,妳就拜他為師罷。」

「九天,你…你不是開玩笑吧?」白瑜晴惶恐道,萬萬也沒料算到魅九天這突如其來的話頭,就像一記悶拳打在她胸口,又說:「若我認輸投降,毀了個人名譽還不算什麼,但連同關主的面子全都賠進去,我便寧死不屈!」

說罷,白瑜晴舉掌,欲要發動猛攻,卻被身旁一聲大喝遏止。

「白領頭,我魅關主的話,妳膽敢違逆?」

「我…我…」

「神木前輩乃天地靈氣所鍾,已有數千年壽命,算起來比你我長上幾倍,叫他老人家一聲師傅實屬天經地義,再多磕幾個響頭也無妨。」魅九天哈哈一笑,瀟灑之極,心裡暗想:「待我解穴之後,再殺了這老頑固,天底下不就沒有什麼師傅了嗎?」

「九天,妳是說真的嗎?」白瑜晴瞪大眼眸,兀自張望,冀望盼得她否定的答案,卻見魅九天頻頻點頭,示意她趕緊叩首。

「哈哈哈,小女娃說的極是,好徒兒,妳都聽到啦,趕快行禮拜師罷!」

「哼!我技不如人,卻不做背信棄義之人,今日我向你磕頭,叫你師傅,有朝一日,我會要你磕還給我,再叫我一聲師傅!」白瑜晴咬緊牙關,額頭就往地上砸落,咚的響起,待要再叩第二下,卻聽來一聲音道:「這是哪兒?」

眾人驚愕回首,那聲音不正是江霍稚嫩的童音嗎?

「這是哪裡?」江霍眉色狐疑,搖頭擺腦東張西望,茫然又道:「你們是誰?」

神木欣慰說道:「乖徒兒,我可終於等到你醒啦!」

「你說…我是你徒弟?」江霍皺著眉頭,貌似難以相信神木所言,又道:「老伯,我看你臉色蒼白,身體好像快要消失一般,又道如何?」

「徒兒,我仙丹離身,千年修為盡失,元神受火勁所苦,恐怕就要打回原形,重新修練。」神木苦笑道,鼻頭卻禁不住一股酸意,兩痕水珠潸然落下,顯得孤獨淒愴。

神木數千年前在這山上,獨自一人,百年前還是一人,數十年前仍舊孑然一身,直到機緣下初遇江霍,卻道短短數年光陰,今日竟要回天乏術。

「可這道理說不通的,你就快要仙逝,我為何要拜你為師?」江霍理直氣壯道,環顧四周:「再說,我連我自己做啥名子也記不清了,我為何在這山上,你們又為何在這山上?」

「徒兒,你別胡言亂語!」神木怒嗔,以為江霍仍在開玩笑。

「老伯,誰胡言亂語了,我講的可是正經事!」江霍精光大盛,語氣甚怒,所言似乎不是玩笑,語畢之時,整座翡翠崖都靜默下來,又道神木面有懼煞,渾身顫抖。

三人見情形極為怪異,不約而同的發想:「莫非他走火入魔,記憶喪失?」

神木千算萬算,也算不到老天爺竟和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!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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