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老頭,是你的支援來啦?」江魆問道,與神木四目相交。

「我倒想問你呢,是不是你爹江雨雲找上山來了?」

「我爹真是江雨雲?」

「你還不信阿?」神木苦笑道,心裡的不安再次湧現,喃喃道:「難道江霍不只失去了記憶?否則怎麼會如此疑心…前後如同判若兩人。」

「口說無據,眼見為憑。既然是我自己的記憶,那我自己會找回來,但我姑且信你一次,等會上來若是那個叫江雨雲的,我就叫他一聲老爹。」

「放心吧,師傅不會騙人,就算你不承認,可我仍是你師傅。」

「…」江魆轉開目光,他隱約見到神木眼眸裡流轉的淚珠,欲要奪眶而出。

叢途之中,幾人拿著匕首亂揮一氣,將蓬草割成數截,大步邁進,仔細點來約有五人,身穿紅袍,面目半遮,走路模樣嬌氣十足,清一色都是女子,他們雖不懂武功,但一路疾步攀山卻不累不喘,足見受過不少鍛練。

江魆搔搔頭,笑容僵直道:「喂,老頭,我很希望那些是你的紅顏知己。」

「你說呢?」神木臉色蒼白,間刻也想不出應對之法,陪笑道:「我也絕對有理由猜測,裡頭沒人叫做江雨雲。」

「就算有,我也不承認我爹是個娘漢子…」江魆悻悻然道,扭扭筋骨,轉轉臂膀,慍怒說著:「既然他們不義,想以多欺少,不如就來個困獸之鬥,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,也是過癮!」

「你能打七個?」神木問道,心中不住暗自讚嘆無間經的奧妙。

「不,我挑一個,剩下交給你。」

「…這算是敬老嗎?」神木垂下臉說道。

「哼哼,真是沒幽默感的老頭。」

以匕首開路的先鋒單膝跪地,向魅九天道:「啟稟關主,屬下玲衣,特來報訊。」

「玲衣,不必多言,先將那小孩擒來,他們極難應付,務必小心。」魅九天一聲令下,揮揮手勢,五位紅袍使者團團圍攏,在狹小的翡翠崖口排列方型之陣,將活路堵死。

她們動作整齊劃一,尖喝數聲,五支匕首立時拔出,比朝廷兵隊的氣勢更雄武。

「喂!七個對兩個,並非君子所為阿…」江魆忍住膽戰道,後方是海拔千仞的斷崖,前頭有五名猛將阻擋,他只能放手一搏,企圖使激將法挑撥,心想:「這下前有追兵,後無退路,若要硬闖,只怕半分勝算也無。」

魅九天不買帳,睥睨笑道:「我乃一介弱女子,不是君子。」

「徒兒,」神木拍拍江霍背心,嘆氣道:「事到如今,你肯叫我一聲師傅嗎?」

「嗯,等我們解決那群敗類…再叫也不遲。」

「好!很好!徒兒,你記得當日我入你元神,教了你一套拳法嗎?」

「拳法?沒印象。」江魆倍感壓迫,此時使者步步逼迫,氛圍中彌漫著一觸即發的緊繃。

「果然,你失去三日前的記憶,卻保有無間經心法的印象,你方才模仿她飄渺燃燈掌時,腦海中是否有閃現文字?」

「經你這麼說,好像真有其事。」

「那是一門叫做『無間神功』的功夫,你只學了一半心法,便能擋住魅九天的攻勢,若能學會整套拳法,肯定如魚得水,到時候,別說這班囉囉,就算那女娃沒被點穴,也未必穩操勝券。」

「可我又不會啥拳法,你別說空話行不?」江魆心想,倘若自己有學點皮毛,又怎容得他們囂張跋扈,又道:「想想如何逃走要實在多了。」

「我現教,你現學。」

「什麼!?」

神木突步搶前,五位使者執起匕首,無懼那大開大闔的攻勢,聽來方形陣中央的玲衣吶喊:「禁錮陣網!!」,他們聞言而動,方型陣瞬剎改變,三人正面迎擊,兩人繞近神木後方封死退路。

神木以一敵五,決心寧為玉碎,不為瓦全,二話不說就往玲衣喉頭攻去。

「圖窮匕見。」玲衣後仰閃開攻勢,旋即大喊。

餘下四位使者簇擁而上,匕首往神木背心、腳脛、腰側、腎臟四處要害咬將而來,恰好封死所有攻勢走向,若執意追擊,不僅無法重挫對手,只怕連自己都不能全身而退。

神木收納直拳,左臂以自我為中心揮旋大圓,內力與氣流擦撞,嘶嘶細作,眾人無不抽身跳開。

「糟了,這樣下去不好。」江魆往禁錮陣網狂奔,意圖破壞陣勢,誰料魅九天隔岸觀火,幾經盤算戰局,已先讓白瑜晴守候在側,以備不時之需。

「小鬼,還是乖乖跟咱們走吧。」白瑜晴阻擋在前。

「滾開。」江魆與她眼神相對,輕描淡寫道。

「要我走開,就看你有沒有本…嗚!」白瑜晴倒抽口氣,喉頭一熱,腹部痛辣不已,雙腿酸麻無力,低頭瞧去,江魆風馳電掣的直拳好生霸凌,快要將她拱起,心道:「小鬼的速度未免太快…」

江魆攻勢未歇,仿照神木的招式演武,抽起左臂繞出大圓,他猛然驚覺丹田內真氣放肆奔流,猶如脫韁野馬不受控制,盡數灌注入拳,就往白瑜晴臉頰掄去。

「嗚啊!」白瑜晴雙腳不聽使喚,躲避不及,唯有御起真氣全力抵擋。

颼颼一聲,罡風就在白瑜晴手背吹拂,而江魆頰邊,同有一陣快風呼嘯掠過。

「嚓!」泥濘飛濺。

白瑜晴交予魅九天的配劍應聲入地三分,嵌在江魆身後數呎距離。

江魆右頰泛出細長血痕,鮮血汩汩流瀉,倍感溼熱刺痛,心裡如坐針氈,不敢妄動,心道:「這劍再偏幾度,我的右眼就成了血窟窿。」

白瑜晴精神恍惚,對於剛才的驚嚇還未平定,回想剛那兩拳,仍覺得莫名奇妙,不置可否,回想幾秒之前,心跳依舊震震難平,駭然暗道:「最後那拳只要打實了,我手背縱不碎裂,腕骨也必折斷。」

此時陣網大呼酣戰,外圍四人招數如鴻羽輕點,快且精準,意在傷人皮肉,而非取敵性命,玲衣為陣網主軸,身手為五人之最,負責牽制神木動向,勿讓他逃出範圍之外。

起落數回,神木稍佔劣勢,他遮攔進擊,翻轉左手斜閃左方攻勢,挺前直鎖,與玲衣糾纏不休,哪知右邊使者欺身而來,往他肋骨偷襲,逼的神木只退無進。

本來雙方實力差距甚大,若論單打獨鬥,神木決計不會輸,但每每一掌拂去,四把匕首同時搶攻,對手只需後退幾步,當可輕鬆避開。

神木對此情形,不由得越打越悶,心浮氣躁,身法腳勢明顯為難滯至,魅九天神光犀利,頃刻間便洞悉戰局,喊道:「出水芙蓉!」

五人聞言,膂勁沉卸,啟動禁錮陣網裡唯一的地堂功夫,除卻玲衣之外四人心照不宣,整齊向後躺平,神木既喜既憂,認為此計必有古怪,但這瞬間,等於製造出單打局面,神木自恃掌力渾厚,只須一擊,便能讓玲衣斃命。

「再不進攻,不知又要纏鬥到何時?」神木鋌而走險,未經思量,左掌瞄準玲衣門面,陡然擊發出去。

那知這出水芙蓉陣勢極之怪異,玲衣對眼前山雨欲來地掌勁不理不睬,轉而輕柔仰躺,往後倒下。

神木不以為意,想邁開左腳追擊,倏忽之間,四人雙腳齊出,緊緊扣住他的腳踝和膝關節,將整個身體定在原地。

神木見況,氣急敗壞的蹬腳,卻到四人腳力不凡,不動如山,他下意識轉過身,祭出右掌向其中一位紅袍使者腦門拍去。

戰場上背對敵人,實乃大忌中的大忌,玲衣腳尖輕點,飛身騰躍於半空,雙掌握住匕首朝神木背心狠刺。

「偷襲!」江魆怒喊,金光熠熠的刀身卻已沒入神木軀體。

「阿阿阿!」神木吃疼,折腰怒吼,紅袍使者鬆開雙腿,登時刀光撩亂,唰唰唰唰四聲作響,四支匕首結實刺入。

「臭小子,大勢已去。」魅九天冷傲的看著他,又說:「給你兩條路走,第一,束手就擒,我便饒了那傢伙的命。其二,你再反抗,我就殺了那老樹精,將你打昏再帶你走。」

神木左右肩胛,兩處膝蓋和背心上,全都釘了匕首,面對陣網捉襟見肘的佈局毫無招架之力,現下兩人猶如待宰羔羊,只能束手就擒。

「還是沒辦法嗎…」江魆心頭一涼,矍然道:「好,我跟你走。」

「識時務者為俊傑。」魅九天心頭沉甸的大石放下,暗自慶幸,自忖道:「幸虧勸服了他,實屬幸運,否則一場惡鬥再所難免…」

「徒兒,別…別答應,我寧為護你而殞落,也不願淪為人質,讓這群牛鬼蛇神要脅你!!」神木體魄上的刀傷,湧出銀色光粒,就算大羅金仙也治不活了。

枯黃落葉飄逸,象徵壽命最後的終結。

江魆漠然回首,巍巍樹幹的表皮,劃有五道深不見底創口,自是元神狀態反映到了主體之上。

「我都答應了,還不拔出來!」江魆嗔道,魅九天輕佻點頭,玲衣頜首回應,先將神木背心上的匕首拔出。

「呀…」神木咬牙,神情痛苦萬分。

「失禮了。」玲衣感嘆說道,餘下匕首也被全數抽出,神木因劇痛而癱軟在地,頻頻顫動。

「呼…呼呼,咳、咳!」

「走吧。」魅九天轉身道,攜著白瑜晴發抖的雙手,悄聲道:「白姊,沒事吧。」

「沒事,多虧妳及時出劍,否則我這雙手骨就不保了。」白瑜晴虛弱道,腹部不時傳來痙孿般的抽蓄,又問:「九天,小鬼那一拳,究竟怎麼回事?」

「太快,我辨不清。」

聽魅九天如此說法,她心裡寬慰許多,暗道:「還以為我真的連個小鬼也應付不了,原來…他不是普通孩子。」

魅九天眼光如冷電,朝孱弱的神木睨去,五位使者不敢無禮,紛紛拱手下跪,她微笑道:「玲衣,你方才有事秉告,究竟何事?」

「是,屬下到翠兒村探察鬼差毒醫的線索,凌兒已有頭緒,特派玲衣前來通知領隊和關主。」玲衣簡短道,在魅字部隊裡頭,所有人姓氏都以編號諧音替代。

“零壹”又作玲衣,“零貳”便是凌兒,以代稱替名的屬下,在部伍中並無高下之分,她們主要由白瑜晴統籌管理,調配職務。

「好極!」魅九天拍手道,本擔心這次任務泡湯,會遭到峰主責怪的她,先後擒住江雨雲之子,如今探到線索,心情更加雀躍不已,又道:「玲衣,你們做得很好,回去後重重有賞!」

玲衣低頭道:「謝關主千恩。」

「盯著我幹什麼,既然答允你們,我就不會逃跑。」江魆沒好氣道,神光打量環守的紅袍使者,揣度道:「雖然不知他們想做啥,可我絕不被平白欺負,時機若好,我便拔腿溜之大吉。」

「別聽他胡吹大氣,臭小子這廝古靈精怪,又不知在盤算什麼。」白瑜晴忌於前車之鑒,對江霍所言半信半疑,決計不敢鬆懈。

「啟程吧。」魅九天道,才正要踏出腳步,霎那間,她背脊竟竄出無數寒意,眾人面面相覷,回首一望。

神木狼狽不堪,面色卻嚴峻之極,凜然散發出重重殺意,厲聲怒道:「誰敢擒他走?」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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