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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花酒裡映著消瘦,篆滿皺紋的臉龐,嚴肅而祥和。

入秋後,坐落於逍遙派西北處的空幽觀不時飄落枯黃乾澀的竹片,難得的清風裡還能聞到沁心怡人的回春竹香,在平樸的道觀旁,供人休憩遊賞的小屋庭院,難得的老師傅正悠逸的將清酒送入喉頭,享受回甘的滋味。

從外貌推測,老師傅齡逾四十,內息既無熱血剛強的氣魄,也無藕斷絲連的猶豫,而是反璞歸真的精純在體內打轉,久旋不散,鏽蝕的劍嗡嗡懾鳴,在劍鞘裡不安分的蠢蠢欲動,面容和藹但渾身隨時繞滿殺人於百步之外的凌厲霸氣。

「慕容竹,師傅臨終前給了你什麼?」穿著與老師傅相襯的老道人手秉青溟,捻著鬍子問著。

「…」老師傅品過黃花酒,用極其享受的目光看著圍剿而來二師兄和三師兄,還有其餘同輩門下弟子。


「蕩世訣在你那裏對吧!」二師兄沈烈吼道,瓷瓦酒杯的黃湯從裂縫中濺灑出來,滴濕土面。

孟宗竹葉嘶嘶沙沙的被風吹響著,浩大天邊揚起愁緒,被藍天吞沒,被浮雲帶過。

「師弟,現在回頭還不算晚。」三師兄慕容松的劍毫無反應,就連基本的防身真氣都沒有,稍有不甚可能就被人擰下腦袋。

「蕩世訣並不在我手,」黃花酒剩餘三分,老師傅將它盤在手心,竹葉摩擦起熱鬧的樂章,乍看快要結束的曲調,孕育著非同凡響的起始,靜謐交錯中吐露著那句伏筆。

「但是,師傅確實是被我親手了斷,我無怨承擔弒師之罪。」老師傅喝光最後剩餘的黃花酒,全身的真氣收納殆盡,腰間配劍也安定下來。

「廢話!想獨吞便直截了當的攤明白,少在那兒賣關子。」二師兄沈烈執起大劍,只需彈指間便可下重手果斷。


約莫四秒。

瓷杯俱碎,慕容松蹬步挺前,憑藉著『歲寒三子』中劍術最高深莫測的實力,講求疾與準的雁啼式直取慕容竹死穴。

慕容竹闔上眼眸,毫無悔意的一片清澈澄明。
歲寒三子之竹竟是死於自家兄弟之手,傳聞若是張揚出去,恐怕會成為江湖中人無處不提的笑柄之一吧。

可怕地是,慕容松的眼神看不出任何罣礙。
沒有錯,他此時此刻的意圖,便是抹殺掉竹在這個世間上的存在。

「等等!」大師兄陽靖就是神行青雲的功夫了得,也比不上雁啼式來的又狠又準,何況讓劍術名入江湖史的慕容松出手,果真攔也攔他不住。

「三師弟!」沈烈咆嘯。

兩人暴戾的喝聲一瞬止住危如累卵的劍芒,就停在慕容竹太陽穴前數分。

「怎麼?弒師之罪唯有死路一途,難道二位師兄想偏袒他?」慕容松沒有回頭,而是注視著快陷入皮肉裡的劍。

再下一城,必當血濺五步。

「他還沒…還沒說出蕩世訣的下落。」沈烈方才激起的高血壓到現在都還無法平復,臉也漲的跟關二爺沒兩樣。

「不能殺他,那狡猾的傢伙必定將秘笈傳給了誰,才會如此平靜的赴死,若咱們真一劍落定,沒了線索,可中了這傢伙的詭計。」大師兄掐著慕容松的劍心,避免鑄成錯誤。

「原來二位師兄不是為師傅而來,而是蕩世訣。嗯,都清楚了,師傅死的還真值,可惜值不過天下第一的蕩世訣。」慕容松收起劍,拂袖而去。

「站住,你這話什麼意思?」沈烈瞧那話中有刺,冷冷悶哼一句。

「慕容松,話可不能這麼說,蕩世訣乃師祖代代相傳的絕世劍訣,其奧義深遠負無窮之秘境,師傅死了之後得有人繼承後位,學習此劍訣也是為了奠定往後逍遙派於江湖中的地位。」大師兄語重心長的說著。

「逍遙派弟子繁多,劍技內功更是歷史悠遠,無人能與之匹敵,在七大門派中絕對是執牛耳的地位,又何必為了至今無人能悟透的劍訣鬧內鬨成如此地步?」慕容松沒有停步。

「媽的巴子,你道這啥鬼話,這傢伙弒師奪寶,本應受罰,你這話不是偏袒他又是作何居心?」沈烈性格頑張固執,直腸子的罵來。

「那好,就讓我殺了他為師傅報仇雪恨,了斷這孽弟的罪過。」

「不愧是慕容家的長子,算盤倒是很精明。」大師兄沉靜說著。

「師兄?」沈烈對此般話毫無頭緒。

「我想你也知道蕩世訣的下落吧,還是竹師弟早已將劍訣交付予你,接著再將他殺害讓我們誤認劍訣線索就此斷絕,是嗎?」

「什麼!?師弟沒想到你居然…居然把我們耍的團團轉,看我一劍劈了你。」沈烈單手舉起沉重的玄鐵劍,淨重六十四公斤,全然不費吹灰之力。

「劈吧!若大師兄這番話說的中肯,劈了我,蕩世訣的下落也從這刻起銷聲匿跡了,不是嗎?」

周圍弟子眾說紛紜,逍遙派名望最高的慕容松,竟被貶為暗藏劍訣的宵小之輩,對消遙派聲譽本身無非是最沉痛的打擊。

輕功最了得的大師兄擅長平步青雲,於歛氣內息有所研究,只是功力和傳聞並沒有七大門派位居第二的古音剎來的聲名遠撥。

沈烈乃逍遙派怪力代表,脾氣火爆,修為與劍法皆不過於大師兄,但手臂力道巨大卻是江湖中人熱烈注目的焦點之一。

至於慕容竹、松兩兄弟之所以成為逍遙派之棟樑。慕容竹專於氣的修行,如今已至臻境。慕容松則不停的修練劍術,江湖上也就流傳著“竹擺殺人於無形,松落現風不見影”的形容。

「大師兄,這下該如何?」沈烈沒有揮劍,而是傻傻的看著大師兄。

「果真是慕容家的支柱,連講道理也多人十分的氣魄,慕容竹你既然辯白蕩世訣不在你手,究竟給了誰?」慕容竹說道。

「這你該問師傅,他究竟給了誰?」

「哼,很好,既然你殺了師傅,又不肯說出蕩世訣的下落,那就這樣辦吧,沈烈!」大師兄邁步向前扣住慕容竹的奇經八脈。

沈烈腦筋一擺,旋即明白大師兄想做什麼,便跟上前去扣住慕容竹。然而慕容竹將那精純百年內功收斂至丹田,毫不反抗任兩人擺佈。

綑仙鎖。將不同人的內力強行導入奇經八脈鎖住本身的氣,在以霸道內力注入正經十二脈之中,如此一來,再犀利的內功高手,也會因不同真氣作亂而無法運功。

沒有任何真氣的慕容竹,已經形同廢人。

「慕容松,把他鎖在半山腰的虎牢穴,直到他肯說為止,今日之事若有誰傳出去,重罰逐出師門外,還要砍落一手一腳抵償逍遙派毀譽之罪。」大師兄對著其餘弟子說道,眼神帶足殺氣。

「是!」響徹雲霄的一喊。

「大哥,麻煩你了。」慕容竹被攙扶上來,搭著那厚實的肩膀,無力感又襲進丹田:「別讓“梅”知道我這麼狼狽,可以嗎?」

「家醜我不會多提的。」

「那還真謝謝了。」慕容竹不曾後悔過,即時現在,或是不久後的未來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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