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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天河邊風光旖旎,山溪泠泠向南緩行,流勁沖激在淺灘邊坐落的大石,戚卒作響,向東邊望去,河道相較遙遠狹窄,消逝在翻山越嶺後不復存在,飄邈雲煙浮游,遮蔽翡翠山頂部分面貌,煞像傾城美女以薄紗掩容而笑。

緣平趁著四處無人,趕忙解開衣物,在通天河畔清洗一番,日正中午,溪水溫度適中,他打直膝蓋墜入河面,漾起數波水花漣漪,沐浴半會才拭乾身軀,扮齊裝束繼續行路。

走得幾時,方能看見一片正值收割的稻田,田邊數位農民收作後休憩歇息,緣平心想:「神州版圖遼闊無際,飄渺峰偏偏選了最與世無爭的翠兒村,唉,江兄教訓的極是,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,該來的總會來。但無辜的村民,卻落得這般下場,假如我從不認識江雨雲,也不會釀酒,如今我不過是具無名屍體。」

思量到此,他心上氣悶,乾脆再走幾個郊野,直至日暮西落,使點盤纏和附近農家借宿一朽。

翌日清晨,天微亮而雞未啼時,緣平起了大早舉步而行,他模樣畧有倦意,步履蹣跚,和莊稼人全然兩樣。

幾位農民反向走來,汗水淋漓的招呼:「起早呀!是要上京麼?」

緣平稍作欠身,答道:「是的。」

「哈哈哈,加油啊。」說罷,一群人又自行回到互動,與緣平擦肩而過,他停下腳步,回首環顧整片稻田,以及阡陌縱橫的窄道,不禁懷念起往昔再翠兒村的農活,暗道:「以前總覺耕田是種笨活兒,現在看來,我是有田耕不得,難過呀難過…」

經過通天河後,路途多為平坦,離開那一農村聚落,路上行人逐漸增多,氣氛也熱絡起來,有些商家舖的麻布,在路上大聲叫賣,皆是務農者產品,其中瓜果野菜以其大宗,再者木製桌椅,最少絲綢緞帶。

緣平左右打量,目不暇給,忽聽的有人在前方大喊:「喂?是緣平麼?」

「恩?」緣平抬起頭仔細端詳,那人正是平海客棧裡的酒保,叫做賈大目,他天生眼珠特大,臉上鸛骨突兀,雙頰消瘦,一付獐頭鼠目的醜陋相。

賈大目與緣平私交甚深,緣平釀酒所需材料,多半由他提供,待酒製成,他以低廉價格售予賈大目,時間一久,兩人友誼便建立在如此供需交流之上。

今日乃賈大目慣常取酒之日,誰知道出了山莊才走片刻,正巧碰到落難來此的窮酸書生緣平。

「緣平!真的是你。」

「哈哈,大目,咱們好久不見啦。」緣平搭著他的肩膀笑道。

「是什麼風把你吹來這的?」賈大目歡喜問道,心裡慶幸省了趟遠途。

「說來話長…」緣平搖搖頭,猛然想起自己臨走前,江雨雲千萬囑咐,不得洩漏翠兒村任何消息,於是隨口搪塞道:「窩在村頭一久,就想到外頭遊歷。上京考取功名,總比耕田好的多。」

「是這樣的阿。」賈大目漫不經心道,看著緣平身上的小酒罈。

「喔…喔,我倒忘了,哪…給。」緣平解下一罈酒遞給他,又說:「我以後大概不會再釀酒哩。」

賈大目搖搖酒罈,發出嗖嗖水聲,道:「為何呢,這罈子挺小,是什麼酒?」

「精魄酒。很值錢的,但它不能直接飲用,需要稀釋才行!」緣平笑臉盈盈的說道,心想:「除了江兄,我看再也無人能禁受這種酒的後勁了吧。」

「精魄酒?怎麼我沒聽過?」

緣平哈哈笑道:「若你聽過的話,那才真的奇了!」

「那肯定珍貴的很阿,緣平,你趕了幾天的路,不如就先住在平海客棧吧,就當是我給你的酒錢,如何?」賈大目是經商之人,善於精打細算,他讓緣平進客棧裡休憩,一方面能夠抵掉酒錢,另一方面,他與老闆商量三天休假,也不會白白浪費。

「如此甚好!」緣平拍手道,又說:「客棧住一晚至少得使五兩銀子,用酒錢相抵,確是划算。」

「哈哈哈,緣平,今天就讓我做東,來我家吃個便飯,怎地?」賈大目見緣平豪爽直率,一下子便應允他的主意,當下滿心歡喜,暗道:「今天真是大吉大利,他果然是不折不扣的財神爺,得請回家添添喜氣才成。」

兩人談笑之間,過了『觀湖山莊』的牌樓,緣平見到那些儼然矗立的屋舍樓房,縱橫排列,形成阡陌小巷,有些百步寬敞的鬧街,邊緣都佔滿攤販,拿著青疏、豬肉、紡織等民流物品到處兜售。

觀湖山莊有正西牌樓及後東牌樓,北方碧湖相鄰,高山繚繞,南邊則有一石階,步行十餘尺,即可離開山莊。

「喂,小毛孩快滾開去,別在這邊瞎擾!」平海客棧店前頭,有數十位身穿朝廷服飾的官兵巡守,其中一位面目可憎的傢伙,正對著附近孩童大聲嚷嚷。

緣平識得奇怪,問道:「大目,你們觀湖山莊平時也有官兵駐守?」

「唉,這說來話長阿。」賈大目搖搖頭,道:「朝廷頒下公文,說要在此地設立審堂,並加派一位地方太守加以治理,也就是說,以後觀湖山莊每個作買賣的人都要被徵收稅金,不只如此,據說幾年之後,觀湖山莊會被一片磚牆圍起,進出的人或貨物,都需要朝廷的關牌才能行使。」

緣平皺眉道:「朝廷的毒手都伸到這來了。」

「唉,皇帝老子每頓飯上百道菜,倒讓咱們百姓的肚子都癟哩。」賈大目苦笑道,想到以後賺到手的銀兩,要平白無故從口袋拿出來,恭恭敬敬,笑嘻嘻的交到別人手上,卻又無可奈何,胸中不免滯悶:「那些官兵,就是來替地方太守勘查什麼狗屁地理環境。」

「唉唉,有朝一日我中了舉,定要掃蕩這朝廷迂腐的風氣。」

「哈哈哈,緣平,還是別作夢啦,有這種想法的人,沒一個好下場。」賈大目這句話當真不錯,眼下世道如此黑暗,所有為政清廉嚴明的人,多半受到小人陰謀陷害,或向皇上屢薦讒言,導至很多品行端正的高官被發配邊疆,調守荒地。

「是否作夢,現在還無法論定。」緣平不以為意,心道:「天意渺渺,我自獨行,人說英雄造時勢,說不定我就是那個英雄…」

「緣平,凡事就如你的姓一般,求緣之所及,強求者,逆天者也,現在的世道阿…唉!就像一股臨近懸崖的洪流,把所有在洪流中的魚兒推向無窮深淵裡,你呢,到像一隻想要躍過龍門的錦鯉,逆向而行,但終究會白忙一回,徒勞無功。」賈大目對緣平的見解全盤否認,她決計不信,有誰踏入官場,還能那般出淤泥而不染。

「大目,總有一天,會有錦鯉躍過龍門,化身神龍,徹底改變現在險惡的時勢,雖然那神龍並非是我。」緣平也不反駁,只覺賈大目所言皆是貽笑大方,目光短淺的井蛙之見。

「哈哈哈哈,那我真希望,能活到那時候,親眼看看那位人中之龍,長的什麼模樣。」

經過幾條小巷,這時幾近日正當中,陽光毒辣,兩人曬的汗流浹背,加緊趕步,終是到了賈大目的住家。

賈大目家境小康,卻住一處偏僻木屋,外表看去十分老舊,屋外堆滿鋤頭,瓷甕和挑水的桶擔,正門右側開有窗戶,若無簾布遮蔽,大廳的擺設可以說是一目瞭然。

「那…大目,我便打擾了。」緣平恭敬道。

賈大目推開木門,發出嘰嘰摩擦細響,道:「跟我客氣什呢?老婆!!有客人來啦,還不快倒茶。」說著自己翻開木桌上的陶杯,舉起茶壺斟滿兩杯,招呼道:「你還站著?坐下歇歇吧,待會應該就能開飯啦。」

「老婆!老婆!」賈大目遲滯一會,起身走進隔間,時而不停呼喚道:「這個時間,她能去哪了?」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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